星海詞話

你，有沒有曾經染過髮？

是染自己的，還是幫人家染？要是叫你幫別人染，你又會幫誰？

男人用力地弄壓着手中的染髮劑，盡量把一整支泥黃色的染料，擠滿在面前的小碗中。玻璃碗內，本已倒有另一支白色糊狀的髮劑。當兩種染料一經接觸，調和溶合，棕黑色的染劑便呈現在眼前。

“準備好了？” 男人輕聲地問。

“嗯，” 女人微微點頭，乖乖地坐在椅子上。

雙 手套上了黑色膠手套的他，把灰色的大布，圍在女人的頸部，再用夾子弄緊。男人，右手提起特別的梳子，左手輕拍女人的肩膀。輕輕的一下，似提醒她不要再隨便 亂動。梳子緩緩地落在玻璃碗內，攪動了幾下，便已黏著部份染料。男人左手把女人的髮尾向上推，輕柔地推。梳子便上下來回地在遊掃女人的頭部。

“要從髮根往上掃，” 她急忙說， “那才有用的。”

男人猶疑了一下，淡淡地一笑，然後改變了梳掃的方向。

遇上女人，男人是意想不到的。

當天的情境，男人是一生也不會忘記的。

一 早上班，天氣相當酷熱。男人步行往住所廿尺外的巴士站時，已經汗流浹背。列隊的人群中，排在他前面的，是一個比他高三吋的背影。男人奇怪當天會碰見那麼高 的女人，他下意識地看看女人的鞋。鞋，是豹紋四吋高跟鞋。男人輕輕一笑。等車期間，男人開始留意近在咫尺的女人。女人是OL打扮，黑色短袖恤衫襯佩白色貼身短裙。雖然男人只從她背面觀察，但絕不會忽略了女人手腕上，似用金片打造成的手飾。簿簿的金片中間用金鍊連成，在刺眼的陽光下，特別耀眼。正當男人打算猜測女人的職業時，巴士來了。男人跟隨女人的身後上了車。

街道上的氣溫真的十分悶熱，只有冷凍的車廂才會令人有如釋重負的感覺。當男人左顧右盼，選擇好以為合適的坐位時，才發現，女人正坐在自己的斜對面。兩人只相距一條走廊之隔。男人第一次看見女人的正面，真的是第一次！時間對他來說，就像停頓了似的。

男人開始戀愛了。

車 子開行，他知道再呆望著她，是不合適，不應該的。故此，男人無意識地從公事包內，提出一本「時代雜誌」。他急速地把視線移向雜誌，他相信女人沒有留意當時 自己的特別舉動。男人低下了頭，隨意胡亂地翻閱雜誌。手翻弄一頁，腦袋就想一下，到底她怎樣的女人？剛才短短十數秒，男人記得‥

她是坐在斜對面，頭髮是用黑色髮帶束著。黑色恤衫前有一大束的珠飾，似僧侶的大粒的佛珠，手提名牌Marella墨綠色的手袋。而且女人正閉眼聽歌，所以她沒有留意自己當時的偷望。女人的輪廓給人和順的感覺，男人就是戀上了這感覺。恰似自家的女友，需要讓人保護的感覺。

男人又偷望了好幾眼。女人突然嫣然一笑，露出淺淺的笑渦，更令男人心跳得死去活來。他開始懷疑女人是知道自己的舉動。

男人與女人，本是一雙戀人。七年前，分開了，是冷靜的分開。故至今仍保持朋友關係。那次的分離，是因為互相明白大家的關係，已經步進了情感的死胡同。沒有了激情的推動下，雙方同意選擇平靜地分開，平靜總比傷害自己或對方好。

女 人，很快便擁有屬於她的新一段戀情，可能哪是因為她根本不乏追求者的緣故。新的戀情令女人變得更靚，至少她相信比以住的七年更好，而她也全心投入這段愛河 之中。女人相信她的舊男人，因為畢竟兩人曾是七年的情侶。她把新感情中的「喜、怒、哀、樂」與男人分享，這時，男人開始成為她的聆聽者。他們一起分享女人 的笑容；分擔女人的淚水。因為對他沒有了愛與恨的火苗，男人也成為她最好的知己。

男 人，分開以後就一直單身。據他說，幾年的時間，依然不能把這女人放下。故至今仍未遇上一個，可以代替她的女人。曾經嘗試其他的緣份，但到頭來，舊女友的影 子；往日的片段，仍是故舊地影響了他的決定。男人明白雖然兩人決不會再有戀火的重燃，但他選擇了在她身邊，他依舊想了解她的一切，他自認仍然是她生命的一 部份。

每 當二人相處時，一個雖有情，一個卻無意，男人的身份已成為女人經歷的旁觀者。曾多少次，他冀盼女人口中說的「他」會是自己；有不少次，他想觸碰面前這熟悉 的身軀是真實的。身份上的分離，使男人對她只可以眼看手勿動。他，害怕過份的接觸，會成為失去在她的導火線。他唯一可以的，是把一切相處的時間拖得更長更 長…